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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冥冥注定(番外)

    纪小年〗

    纪小年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他知道他的童年很幸福,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他很喜欢的朋友。

    从小他就属于比较怯懦的性格,朋友也没有几个,所以他对那份友谊很珍惜。

    他是在十二岁时和那个男孩认识的。

    那时候他跟着父母刚刚搬过去,邻居就是那个独住的男孩。刚到新环境没有朋友的他马上就敲了邻居家的门,想着能不能遇到一个和他同龄的伙伴。

    很幸运地,他遇见了他。

    印象中那是个苍白瘦弱的男孩,一双眼睛被过长的刘海遮住,颈后略长的头发遮住了大片皮肤。男孩不太说话,经常是安静地看着自己不停地说,然后微笑。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纪小年的性格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因为他可以豪无顾忌地对他说想说的话,而不用担心被否定。男孩是他十二岁到十六岁四年间唯一的朋友,他值得他用真心相待。

    十六岁的时候,他和男孩在巷子里走过,无意中踢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个巷子里阴森森的,所以他拉着男孩想要赶紧离开。

    “小年。”男孩拉住了他,摇摇头。

    最后,他只能帮男孩把这个人抬进了对方家里。

    之后开了灯,纪小年才发现这个成年男人身上有透湿的痕迹,一身黑色西装渗出的液体把地板擦出几道浅红。

    很危险的人他一眼就这么觉得。

    嘱咐男孩一有危险就一定要喊他,纪小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男孩家。当天夜里,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第二天要上学,他只能趁着中午回家去男孩家看一眼。

    没有人开门。

    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已经搬家了之类的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消失了

    纪小年第一时间怀疑到昨晚救起的那个男人身上,可无凭无据只能暗自猜测,十分担心。

    再往后

    忘了是什么时候,纪小年对十六岁以及之前的事情忘了个大概,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记性忽然就变差了呢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就去做了报刊记者,收入还算稳定。因为是偏向八卦报刊,所以他总会被派去拍摄一些明星,那些明星人都很好,有时候还会专门找他去拍照帮他们炒作。

    生活这样一天天平静下去,直到二十四岁这年。

    那段时间娱乐圈出了点事,影后林颖佳被曝出吸毒事件,舆论压力一时间逼疯了那个女人。报社追踪调查很久才知道她被送到了一处环境安全的疯人院。

    说实话,他对那个影后印象还是不错的,有时在发布会上见到还会对他打个招呼。可社里让他去拍这可是偷拍本来不想答应的纪小年却被奖金动摇了妈妈重病住院,家里又不富裕,这些钱足以解燃眉之急。

    他最后还是进了那家奇怪的疯人院。

    明明是格外优美的景色,他却觉得如同掉进冰窟。哪里都是画境般的精美建筑,可哪里又都是冰冷的风吹过后留下的肃穆冷寂。过于高级的防护设施让它看起来像个秘密基地,而不是治疗人们精神与心理疾病的医院。

    好恐怖

    尤其是那十八层高的医院楼,全楼空荡荡的没人。他拿着相机都不知道该往哪走,可又不能临时回去。本以为影后的话应该是住在最好的房间,他就去了最顶层。

    在那扇门打开的时候,所有阳光如海潮一般向他涌来,照得他睁不开眼。

    纪小年当时一个紧张手指开始哆嗦,咔嚓咔嚓地就开始连拍。

    等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看呆了里面的人

    “出去。”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随便乱闯别人的住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

    “对、对不起”他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道了歉赶紧离开。直到离开疯人院,他的心脏还是紧张得怦怦直跳。

    回家之后,他给上司朱巧传了今天拍摄的东西。纪小年这时候才发现,他除了一开始拍下的照片外,之后不知怎么就摁下了录像,那人就如画中所细细描绘精致雅致,绝世出尘。

    不知道朱巧为什么对这份资料很满意,谁料第二天他就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那个“狗仔”。

    网上铺天盖地的怒骂通通指向自己,用语难听的程度恨不得是从他身上扒下一张皮来,又狠狠扇他无数个耳光。

    纪小年从心底感到颤抖,他忽然感到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像影后一样被舆论压垮。单是把他逼死也没什么,可他还有自己的家,如果家人也受到牵连的话

    门外面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垃圾,还有人不时地敲门撞门,在楼道里骂他。他出不了家门也躲不过恶意,幸好家中储备了很多方便面,要不然他饿不死也要虚脱。他不敢打开手机或是信箱,里面一定是塞满了各种威胁恐吓。

    本来纪小年是想等十天半月让风头自己平静下来,可三天后,新的言论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看多了洗白文章的纪小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替他洗白,不仅有情有理,而且还有证据。那个人把影后的丑闻都扒了出来,狠狠打了脑残粉们的脸,有人想要人肉那人却一无所获。

    他这是遇上救星了

    之后报社对他也没有了动静,纪小年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估计是要开除他了吧虽然说着是让他熬一熬,实际上也是想赶紧把他踢出去省得抹黑报社名声。反正钱也到手了,把纪小年摘出去真是既保住名声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恰恰这时他从一堆道歉邮件中发现不少聘请书,对比了好几个,他决定去那个离家最近薪水最高的那家,虽然不是报社,可也能很快学会那里的工作。

    但总觉得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无论是颜值平均水平过高性格各异的同事,还是永远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新上司,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神秘感,就感觉好像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那样。

    在“桃色”的福利好得很,甚至被分了一套新房子。上司总是对他很好,时不时的就会请他吃饭看电影,虽然对这种相处模式感到奇怪,不过那个叫孔樱的女孩说是上司对新成员的照顾和进一步了解,每个人都会这样。

    但总觉得别扭。

    再之后,纪小年又碰见了那天拍下的青年,他已经换下了那身华丽的古装,一身简便的休闲服让他看起来真实不少,尤其是肩头毛茸茸的小白鼠,更是让他显得容易亲近。

    纪小年不知道这个出现在疯人院里的人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在外面,这么说来他一定不是病号了吧。

    他出于职业的惯性,还是忍不住把青年照下来。在成为记者之前他学过摄影,对于那些美好的事物总是抵挡不住诱惑,直到后来当摄影师赚钱实在不稳定,就转了行。

    纪小年没想到青年会主动走过来,紧张到极点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竟然发展到了请人到家做客的地步。而那些人坐了不到一会儿就离开了,就连咖啡也白泡了。

    不知道那天是不是倒霉日,他竟然无意中把那张照片发了出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纪小年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再次被骂。不过幸好,这张照片虽然和上一张一样火起来了,不过它并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没过几天就平淡下来。纪小年知道,应该是背后有人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就像纪小年敏感的直觉那样正确,他从进入“桃色”以来就已经走在了危险的道路上。

    那一天,各大新闻报纸头条都是大公司老总孟凡昌被杀的消息,为了深深挖掘这个消息,他用了一些技术,无意中竟然查到了一个掩埋了多年的真相。

    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这点疑虑在母亲含泪点头的时候就消除了。

    原来,他是孟凡昌的儿子吗

    还未从这消息中挣扎出来,忽然有一天,他就被人打昏扔进了一间库房。整整三天,没有水没有食物,空寂无人的幽闭空间让他又冷又怕。

    那一天,库房的门被打开,纪小年却不会想到,迎面冲来的阳光却是他最后见到的亮色。

    男人一步一步走来,一拳挥向他。用的力道很大,整个口腔一股血腥味,骨头都已经麻痹。

    “咳咳”纪小年吐出一口血,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金发男人,目光惊恐。

    “纪小年”

    “你是谁”

    “呵”

    “啊”纪小年眼前一花,接着胸口一痛。他在铺满沙土的水泥地上翻滚了几圈,直直撞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胸腔仿佛被大力挤压过,肋骨似乎已经断裂。

    金发男人收回抬起的一只脚,款款走向倒地的纪小年。

    心脏在胸口闷闷的跳动着,节奏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的景象都在颠三倒四的摇晃,他深深吸气吐气,嗓子里原本堵塞着的感觉向上翻涌,浓烈到极点的、带着些微苦涩的温热血液在一瞬间激烈地冲出口腔。

    “这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死债,你应该替他偿还。”

    “不”

    纪小年从未想过,他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不普通的死法。当他还在挣扎时,男人坦白了他杀手的身份,顺便,帮他把催眠尘封的记忆解开。

    原来,那个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青年就是他曾经的小邻居啊

    为了保护他而催眠抹去关于自己的记忆吗

    纪小年只觉得眼睛湿湿的。他知道自己在哭,却忘记了为什么哭。

    修冥〗

    他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杀人、怎样开始杀人的了。长期以来手上掌握的人命一条一条叠加,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不是没有想过退出杀手这个黑暗的圈子,但是他又能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平凡的生活就算是没有任务的那几天,他也一直闻得到手上清洗不干净的血腥味这是他洗不清的罪孽,也是无法面对光明的借口。

    修冥在六岁时就被偷入一个杀手组织,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六岁之前,他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和平静安宁的幸福生活;六岁之后,他面对的是暗无天日的牢房一般的训练营和一群超不过十岁大的孩子们的争斗猜疑。

    他从一开始的奋力反抗到后来的失望无力,也不过用了短短两年时间。训练营里的人越来越少,每天都会有上一秒还在说话的人突然倒地。训练营里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抹成,每一具尸体流淌出的血液足足把这片地面生生盖上一层晦暗的颜色。

    一开始,他们还会团结地互相帮助,会分享那可怜的一丁点吃的来抵御饥饿,会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取暖,似乎这湿冷的牢房也不那么可怕。但这一切还是被打破了,那样不寻常的一天,一个男孩浑身发抖地杀死了一个女孩,呜咽着狠狠撞上墙壁,血顺着男孩的脑袋不要命地流。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会用武力抢夺极少量的饭菜,他们会为了一件御寒的衣服自相残杀,他们每个人都拿出了最开始分给他们的一把匕首。

    最后只剩下了五个人。五个不同国度的少年虽说是语言不通,但在一次又一次配合暗杀或是日常的学习沟通中终于找到了共同想要逃出去的欲望。

    仅仅的五个人,在那么一个寒风戚戚的春夜杀尽了整个组织的人,他们就像是失去人性的恶魔,吞饮着人肉鲜血,踏着成河的红色走出这片囚困了他们十六年的牢笼。

    最后还是大意了,一个运行了多年的杀手组织怎么可能没有杀手锏呢一瞬间的爆炸,修冥只来得及向一旁的水泥矮房后伏地滚去。爆炸的范围很广,大大小小的碎片嵌入他的身体,掉落石砖砸到了他的身上,直到灼人的温度温和下来他才拼了命地站起来。

    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只剩下残缺的肢体碎肉,修冥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这块残破不堪的土地。

    身上因为爆炸而受了严重的伤,而组织因为崩坏导致协助信息系统向所有隶属组织的杀手们发出了最后的指令杀死一号修冥的代号。

    所以,爆炸时幸运出任务的杀手们从世界各地赶回,追杀修冥。

    修冥一边应付着追杀,一边思量着今后的道路,当天最后一批“吃饱了没事干明明得不到好处却偏偏要来杀他”的杀手被他干掉时,他已经全身力竭倒在了陌生的地方。

    本来以为是死局已定,却不料意识消失之前有人把他架了起来,小巷里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他却能感受到对方纤细的身体,昏迷之前,他听见了少年一声软软的“小年”。

    第二天一早,修冥就发现自己浑身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并且包扎的很仔细,虽然手法不太熟练,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还在纱布断口处展翅欲飞。

    他必须要离开,下一批杀手马上还会找来,他决不能拖累了少年。

    格局窄小并且有点老旧了的房子里,修冥看着少年背对着他在厨房洗碗,家里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一切,模糊可以看到少年颈后发丝下面的桃红色大块印记,有些像是桃花。